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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真寧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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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寧長公主乃是先帝次女,玄淩的胞姊.下嫁給陳舜為妻,單只育有一女,承懿翁主陳慧生.我是從未見過這表姐,心裏也不曉得是什麽滋味.這幾日皇後閉門不出,宮裏事情正多,端貴妃又是個體弱多病的,攝六宮事也不多管,燕宜似乎也不喜歡理事,這事兒便全落在我與甄昭媛身上.我也不十分擅長打理宮務,只能時時詢問皇後,而皇後仿佛什麽也脫手不管,也不給我任何建議,甄氏倒是好的,只是且不說她份位問題,單只這些日子甄家鬧出的事兒,便叫各宮主位不甚與她合作

我正坐在棲鸞殿中翻看內務府的賬目.我只我自小沒有母親在身邊教導持家之道,兩位姐姐又都嫁了人,我看這些還是有些吃力.我心煩意亂,將賬本擲在幾上,自己伏在幾上,說不準什麽滋味.不多時,觀書近來進來道:"娘娘,太後請你去呢."我擡頭道:"是表姐來了"她笑而不語,我與她從小一起長大,見她這模樣,我全明白了.我只得起身,向頤寧宮去

三月的天氣倒是好,陽光暖暖的.我邁入頤寧宮之時,太後身邊坐著一個約莫四十的女子,歲月雖是留下了痕跡,但依稀也能辨出她及太後年輕時的模樣.我行禮道:"臣妾給太後請安,給公主請安.""起吧."太後的聲音含著笑.我徐徐起身,直到真寧壓低了聲兒驚呼道:"小柔----"我眉頭一皺,又極快的舒展,輕笑道:"公主,臣妾是柔嘉,不是大姐姐."真寧走下來,拉著我細細端詳,覆嘆道:"到底是一母所生,你姐妹二人當真像極了."我點頭附和,心裏卻那樣不是滋味."罷了,不說這樣傷感的事兒,你二姐姐,好些了"我答道:"姐姐還是老樣子,怕是還得靜養呢."真寧略一點頭:"小宜身子不好,該好生調養才是."我替皇後謝過,坐在兩人身邊.太後得見女兒,精氣自然好得多了.

忽聞門外傳來一個銀鈴一般卻又帶著稚氣的聲音:"外祖,母親,舅父和慧生進來了."話音未落,一個著淺粉色春衫的少女進來,對太後行一禮後,偎在真寧的懷裏.我起身行禮道:"翁主."她斜眼看我,轉頭問道:"外祖,這位姐姐是誰是慧生的一個舅母舅父的妃嬪都這樣好看麽"我慌忙道:"臣妾當不起翁主一聲舅母,惟有二位姐姐才是."太後笑道:"雖說不是舅母,但也該是長輩了."慧生這才要與我行禮,我忙避讓,不曾想撞進了玄淩懷裏.慧生"啊呀"一聲,將頭埋入真寧懷裏.我見此狀,臉上微醺,忙退開一步,道:"皇上萬安."他並不叫我行完禮便拉起我,口中道:"不知母後與皇姐在說些什麽"又見慧生埋著頭,笑道:"慧生是怎了"這女兒擡頭瞥上一眼,舒了口氣道:"聖人有雲:'非禮勿視,非禮勿言,非禮勿聽,非禮勿近'可方才舅父與...這位姐姐..."她臉紅得更厲害,我也局促不安,真寧笑著點她額頭:"可不許再叫姐姐了."她不解道:"母親.她雖是舅父妃嬪,卻也大我不多,為何不能喚為姐姐"我繃不住笑起來,太後鮮少這樣開心,道:"你可曉得她是誰你可知道你舅父宮中本有你的長輩"

慧生點頭道:"慧生知道,除去兩位舅母,便還有一位宸妃朱氏柔嘉,也是慧生的表姨."我幾乎笑軟了,擡手指著她卻說不出話來.玄淩笑道:"莫非慧生眼中,長輩定是比你大上許多的"說著,指著我道:"她不就是朕的宸妃還是朕的永安王的母親."這女兒臉上窘迫,縮到母親懷裏,低聲道:"原來...外祖和舅父都欺負慧生,表姨也成心叫慧生鬧笑話..."饒是說得委屈極了,她也綻出笑來,倒是極為可愛的少女

慧生倒是可愛極了,一直道想去見見予澤.我也樂得帶她去.我向太後母子三人辭過,便攜了慧生回承乾宮去.這次真寧母女歸來,不僅僅是為了太後,慧生已然有十六歲了,理應擇婿,她乃是玄淩同母姐姐唯一的女兒,身份自然尊貴無比,並非庸人能配的.予澤已經醒來了,他著一身竹青色的小衫,抱著一個大蘋果坐在榻上,小嘴在上面不住的咬,可蘋果委實太大,咬了許久也沒咬下什麽來,他正可憐極了地看著賞畫,又瞥見我回來,也不顧了果子,跳下榻,向我小跑而來.他才一歲,能站穩便已是不錯,哪能這樣未跑出兩步便摔了,蘋果在地上打了個滾,躲到角落去了.我心疼不已,忙抱他起來,他只輕聲道:"母妃...吃.果果不見了."我見他未曾哭出來,想必並未摔疼,舒下心來,命人拾起蘋果來.

落坐後,我頗有幾分抱歉,對慧生道:"倒誤了你.翁主可莫怪."她笑道:"豈會呢若是慧生摔了,母親也必先顧慧生的."說著,她看著予澤,端詳一陣方道:"永安王與舅父真像."我道:"姑姑也是如此說的呢,可不知表哥兒時可像這渾小子一般,凈幹些氣人的事兒."我拿起一小塊凈了皮的蘋果給予澤."表姨是疼他的,母親也時常這般說我呢."說至此,她細細思索,道:"表姨何日進宮的"我笑道:"已有兩載了,我被冊為宮嬪之時,較你還小些."慧生樂道:"如此,表姨定是十分喜歡舅父了."我楞,道:"何以見得"她看著正美美的吃果子的予澤,覆擡頭看我:"若是不歡喜,又怎會嫁與大了你二十歲的舅父以外祖家的情形來說,並不見得非要入宮為宮嬪呀,表姨一樣可以嫁得好人家."我哭笑不得,卻也不願辯駁,宮裏哪有那樣多真心可言玄淩歡喜一切與長姐相肖之物,我不過時投其所好而已.畢竟,他愛的,要的,不是朱柔嘉,他只要朱柔則,他只是,要這張臉還有與她相差無幾的性子,他要的,只是朱柔則而已

我正想著,慧生又笑道:"我曉得,舅父也十分疼愛表姨,往日在家便聽聞此事了."說罷,笑著逗起予澤.我嘆口氣,悠然道:"表哥自然是十分疼我的..."只是這疼愛,原本不屬於我.只聽慧生的聲音忽又帶上嫌惡:"我便是知道宮裏還有一人,倘使我是舅父,非廢了此女不可!"語至此,冷哼道:"我卻是不知,我大周竟有甄家這等家族,她害表姨,她妹妹害六舅母,她家莫不是看不得周家有子嗣降生"見她那忿忿不平的模樣,我忙要掩她嘴.我只道她是天真,卻不料她心眼直到這地步,傳出去可了不得!她本不依,但見我一臉著急,這才住了嘴

我坐在凳子上,手指滑過琵琶的弦.這原是長姐未出閣之時所有,後來她為皇後,玄淩自然會尋如燒槽琵琶這樣驚世之物給她.她這把倒與了我.想來,我是許久未彈過琵琶了.慧生原是想聽些樂,我為她奏也好.我從不在玄淩跟前演奏樂器,只偶爾吹簫給他聽.那樣多的日子,夢回之時,聽見他的夢囈----"宛宛."或是"繯繯."我竟是連甄氏也不如.只是去年始,"繯繯"似乎少了許多.我閉眼揮去此間不快,輕撥起弦來.南唐大周後覆原的霓裳羽衣曲乃是以琵琶彈奏,聽來極好.我自認不及她,只能模仿出一兩分神韻吧.手指輕巧地撥動琴弦,見慧生聽得入神,我自也開心不已,畢竟,我是那樣歡喜這外甥女.

一曲畢,門外傳來了玄淩的聲音:"婉兒既是如此擅長琵琶,怎從不與朕彈上一曲"他來承乾宮向來不命人通報,我倒也習以為常,起身行禮:"皇上."慧生見過禮,笑道:"表姨彈得真好,較那些個以此為生的好得許多."我沒由來的吃味兒,這妮子,竟以藝伎比我,心中雖是不甚歡快,但我也不便與她計較.只對予澤道:"還不去見過你父皇."他正吃果子吃得香,聽我這話,小臉快擰起來,慢慢滑下榻,舉著手中咬了一半的蘋果:"父皇吃..."玄淩笑道:"澤兒吃便是,父皇不用."這混小子立即露出笑臉來,躲到一旁去了.我這才笑著解釋:"原是慧生想要聽曲子,婉兒便是獻醜...不想表哥竟聽人壁角..."玄淩笑出了聲來,口中卻兇道:"竟是言說朕偷聽,你可知罪"我並不驚惶,笑道:"倘使表哥再拿我開心,我可不依了."他這才作罷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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